春景回來的時候，柳依依已經走了。

獨立在銀白陽光下的亭子，只剩下暮染一人，孤零零的在亭子裏坐著。

“暮染姑娘，世子妃呢？”把端來的吃食放到亭子內的石桌上，春景走到暮染跟前，問。

緩緩回過頭，暮染看過春景幾眼，搖了搖頭，

“世子妃是什麽東西，可以吃麽？”

春景的柳眉，驟然一滯，只覺得頭疼不已。她怎麽忘了，這位姑娘不同於常人。絞盡腦汁，春景用力想了想，方是想到該如何去跟暮染描述，

“就是剛剛跟你一起吃東西的那位漂亮姑娘，她人呢，走了麽？”

“哦。”暮染才恍然大悟，答，

“你說依依呀，她走了。她說她還有事情，她剛剛還給跟我說，可以讓我見到我的孩子呢，她真是個好人。”

“啥？”暮染沒頭沒腦的一番話，讓春景愕然一楞。心裏總有些隱隱的不安，漂浮起來，春景只能又問，

“什麽辦法，姑娘可否告訴春景，春景陪姑娘一起去看孩子。”

“噓，不行。”春景的話一出，暮染立馬做出謹慎的動作，“噓”一聲。跑到春景身邊，暮染壓低著聲音，跟春景道，

“依依說了，人太多的話，孩子會被嚇到的，那他就不會出來見我了。只能我一個人去，你也不能去。走吧走吧，我們回去吧，晚點我還要去見孩子呢。”

“好，好。”心頭著實不安的緊，但春景也不敢對暮染太強硬，只能順著她道。

回到碧清閣後，春景是片刻也不敢放松，讓人時刻緊盯著暮染，生怕暮染出了什麽狀況。

果不其然，在入了中午後，暮染騙的房裏的婢女們，說要睡午覺，將她們通通趕出了房內。而後，暮染卻是偷偷的從窗戶上爬了出來，一路往青湖的方向飛奔而去，速度快的，連鞋子都沒有穿。

“你說什麽，暮染姑娘鞋子都沒穿，就跑出去了？”聽到房裏婢女的回稟，春景面色一僵。她不過是去廚房看下暮染的藥熬好沒，沒想到，就出了這事兒。一時間，春景覺得心裏特別煩躁，

“不是跟你們說了，要好好盯著姑娘，如今若是出了什麽事兒，你們誰能承擔的起。”一邊罵著底下的人，春景一邊加快腳下的腳步。

“春景姐姐放心，有幾個姐妹正跟著姑娘呢。姑娘去的方向，好像是青湖那邊。興許，姑娘只是想去那邊玩呢。”面臨著春景的怒氣，回話的婢女吞了幾口口水，小聲的應答著。

而聽了婢女的話後，春景本是疾行的腳步，驀然一停，

“壞了。”心頭一緊，春景拔腿小跑起來。

春景猜的還真沒錯，等她趕到湖邊的時候，暮染已經跳入到湖裏。幾個跟隨的婢女拉都拉不住，也被暮染也一並拖到湖水裏。

眼下正是寒冬臘月，雖說今日出了冬陽，但青湖的水仍是冷的跟冰似的。著急下，春景什麽也顧不得，推開跟在旁邊的婢女，親自就下了水，拉住一心往湖心去的暮染，

“姑娘，你這是做什麽呀，湖水裏冷的很。你這樣會得病的，你跟奴婢回去，什麽事兒可以好好說呀。”

“你放開我，放開我。”被春景拉住，暮染甚是不悅，發了瘋一樣的甩開春景的手。沒想到暮染的力氣那麽大，春景一個趔趄，差點跌在水裏。

又聽到暮染道，

“你們走開，都走開。我要下去找我的孩子，我的孩子在這湖裏。他一定好冷，我要下去找他，你們都走開，你們會嚇著他的。你們會嚇著他的。”

總算明白了怎麽一回事，春景的心仿佛都提到嗓子眼。自然是不能讓暮染繼續往水裏去的，春景大步邁上前，緊緊的拉著暮染，又回頭跟身後的婢女們道，

“還楞著做什麽，還不趕緊下來幫忙，先把姑娘拉上去。”

“是。”聽見春景的話，婢女們紛紛都跑下來，強行將暮染拉了上去。

暮染力氣再大，也架不住人多，到底還是被眾人強行拉著，扯回了碧清閣。

也顧不上一身的狼狽，春景先是讓人將衣服帶過來，給暮染換下那一身濕透的衣裳。這樣的天氣，暮染的身子，若是再著了涼，指不定鬧出什麽事情來。加上慕容夜那邊，春景想想只覺得頭大如鬥。

“你們都是壞人，都是壞人，你們不讓我去見我的孩子。我恨你們，我恨你們。”回到房內的暮染，越發瘋了一般，撒起潑來。根本不肯聽話的讓婢女們換衣服，還不知道從何處拿來一把剪子，揮舞著指向眾人。

“啊！姑娘，姑娘你快吧剪子放下，放下！”可是把眾人嚇的夠嗆，皆是不敢靠近。

“暮染姑娘。”春景也是嚇壞了，不敢再強行上前，只能遠遠的勸著暮染，

“姑娘，你先冷靜一下，把剪子放下來，別傷著自己。”

“我不要冷靜，我要見我的孩子，我要見我的孩子。依依說，只要下到水裏，我就能見到我的孩子。你們為什麽不讓我見我的孩子，為什麽。我的孩子，我的孩子。”越說越激動，暮染的神色更加的癲狂。忽然間，暮染舉起手中的剪子，一把往自己白皙的手腕上紮去。

尖銳的刀口落到她的腕上，立馬被紮出一個大坑，血紅的血珠子瑪瑙似的，從傷口處滾落下來。觸目驚心，耀疼了春景等人的眼。

再也不敢等，也管不得暮染會傷到自己，春景大步踱上前去，奪去暮染手中的剪子，扔到一旁，

“快來呀，快。”

房內的婢女會意，忙忙蜂擁而上，才是制服了暮染。

鬧出這樣的動靜，到底還是驚動了慕容夜。

在禦醫給暮染包紮的空檔，慕容夜坐在外室的椅子裏，面色深沈的看著春景，

“到底怎麽一回事兒？”

“世子爺，奴婢有罪，請世子爺責罰。”方才又是下水，又是搶刀的，春景的模樣甚是狼狽。身上濕透的衣裳也還沒來得及換下，直淌著水，在天青色的地磚上灘出一片水漬。倒映著的，除了慕容夜冷峻的身影，還有春景滿面的疲憊。

春景到底是跟在慕容夜身邊多年的人了，看著她如此模樣，慕容夜一時也不忍心去責怪她，只是道，

“行了，起來吧。”

“是。”春景這才敢起身。卻在起身後，想了想，春景又是踱步上前來，

“世子爺，奴婢有一話，不知當說不當說？”

“說。”凝起眼眸，慕容夜感覺到春景的話裏有話，頷首答。

“是。”春景這才敢將心底的話，如實道來，

“方才，暮染姑娘一直說，是世子妃告訴她，下到水裏就能見到孩子。還有上一次，暮染姑娘發狂之前，也是正好見過世子妃。不知道，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巧合呢？”

“依依！”春景的話，引起了慕容夜心裏的懷疑，皺了皺眉，慕容夜的眸色逐漸冷卻下來，

“好了，我知道了。你好好照顧暮染姑娘，我先走了。”

給春景落下一句話後，慕容夜沒有多留，擡步走出了碧清閣。

“是。”彎下腰身，春景恭謹的恭送慕容夜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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